山风和煦,阳光明媚,我在当地友人杨丽红陪伴下,从北京平谷红石门村的北山,沿山间小路爬上明长城,登上“一脚踏三省”的三界碑。这是时隔八年后,我再次登上三界碑。
放眼蜿蜒的燕山山脉,白色的明长城和黄色的土长城,犹如两条长龙聚首于群山之巅。那聚首处是明长城的炮楼遗址,正中矗立一座三棱柱体界碑,界碑正圆形的底座,被平分为北京、天津、河北三部分。这是长城上唯一的界碑,“1996年”的字样清晰可见,簇新的朱红大字告诉我,这座三界碑经常有人护理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举目远眺,崇山峻岭,云雾缭绕,长城沿山脊线逶迤起伏,西望北京,碧绿的金海湖亮闪闪地映在眼前。
这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。北京平谷的红石门村、天津蓟州的前干涧村、河北承德的前干涧村,像三个亲兄弟在碑前肩并着肩,手挽着手。
“三界碑”海拔600多米,其所在的炮楼遗址是明代蓟镇长城的一部分,“三界碑”就是平谷境内明长城的起点。从“三界碑”处仔细观察天津段的长城,全部是用干垒的方式筑成。这种全为毛石垒砌为简易石墙、没有使用包浆的长城,当地称“干碴边”。从“三界碑”放眼西望北京段的长城,将军关至三界碑段长城不是用城砖砌的,用的是当地的山石料。
有山,有长城,还有河。在三界碑东南,发源于河北的泃河穿过天津黄崖关长城,一路泛着波光,沿着山谷,流进北京平谷,跃入金海湖,又转入河北三河,经天津武清,汇入蓟运河,随海河东入渤海。这条从春秋战国走来的漕运之河,如今全线复流,水润三界,真是妙不可言。
一山,一碑,一水,一湖,在燕山山脉的臂弯里,交相辉映,诉说着苍茫的历史故事,也奏响生机勃发的时代之歌。
杨丽红生活的红石门村,是北京最东端的一个小山村,因村口有两座大红山而得名。“十年前我从河北嫁到红石门村时,这里环境脏乱,人烟稀少,邻村之间不通路,河北这边村民‘出山’办事,需要绕道北京、天津。”杨丽红说,那时候到这儿来爬山的人,就是来体验一下“一脚跨三省”,站一脚就下山了,没有住下来看风景的。
如今,连接邻村的柏油路曲曲弯弯通到村民家门口,汩汩流淌的深井水飞檐走壁接入家家户户,绿水青山间一座座漂亮的民宿鼓足了农民的腰包……静静伫立的三界碑,是活生生的时代见证。
俯瞰三村,思绪万千。
这时,一条树枝随风拂面,我接过来忍不住闻一闻它的芳香,杨丽红说:“你看,这是我们村特有的山核桃,要不是陪你上山,这会儿我一定在争分夺秒打核桃呢,这可是我们村的致富果。”一种掩不住的幸福感从她言语间流淌。我仔细打量着红石门村的核桃,漫山遍野,朴实无华,那种拼搏向上的生长,让人生出了一种向上的力量。
三界碑东侧的土长城内外,坐落着两个村。
过去,两个村为一个村,因缺水得名。相传古时一位皇帝狩猎经过此村,欲安营扎寨休息一晚,可四处找不到水,皇帝慨叹:“难道我们掉到干涧里了吗?”自此,“干涧”就成了这个村庄的名字。上世纪七十年代,这个村被划分为两个村,北边的隶属河北省,南边的隶属天津市。
八年前,我头一次登三界碑,就是从天津前干涧村上的山。从河北前干涧村嫁到天津前干涧村的闫凤伶说,妹妹闫淑伶嫁了本村人,两姐妹家距离只有五公里,但生活水平差距很大,姐姐家的村子铺上了石子路,妹妹家村子还是土路;等妹妹家那边铺上石子路,姐姐家那边修成了柏油路,反正妹妹家总是落后一截儿。“差距最明显的是饮水问题,天津这边早就通上自来水,妹妹那边一直‘靠天吃水’,断顿时不得不从天津这边买水。”
当年,前干涧村出了个“女能人”刘海燕。她早年到北京打工,赚了第一桶金后,回乡带全村人致富。她回村后第一件大事就是自掏腰包为村民打口深水井,让乡亲们喝上纯净的自来水,可连续打了六口井,都没能成功。
妹妹闫淑伶和能人刘海燕现在过得怎么样?这样想着,我拨通了刘海燕的电话。
已当上村支书的刘海燕告诉我,2015年11月,村里第七次打井终于成功了,一口深达350米的水井流出清澈的山泉水,乡亲们吃上和北京、天津一样的自来水。2020年,连接河北前干涧村与天津前干涧村的五公里山路也打通了,村子和北京、天津的道路完全对接上了,不仅外出打工、孩子们上学方便了,山上的果子也卖上了好价钱。
走在连接两村的柏油马路上,河北前干涧村山清水秀,家家户户门前堆着丰收的山楂果,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味道。村民告诉我,晾晒好的山楂就等北京、天津那边开车来采购,每年光卖山楂就能赚六七万元。
刘海燕告诉我,曾为打电话漫游,喝不上自来水发愁的闫淑伶,如今日子过得好着嘞,听说姐俩儿正谋划开个姐妹农家院呢。“守着同一段长城,天津那边的农家院开得红红火火,河北这边却冷冷清清,村上的老百姓看着都眼热。眼下不同了,我们找到了一条依托‘三界碑’致富的门路。”她说:“我们这儿除了‘三界碑’,原始森林资源更丰富,我们正要敲醒沉睡的森林,推出森林氧吧生态旅游呢,这协同发展,我们也不能落在别人后边啊。”
离开河北前干涧村的时候,满山云朵,透着山楂树的身姿,看到陆续建成开放的四户农家院和一座精品民宿,在云朵中泛着五彩的光芒。
我抬起头,一缕缕轻纱似的云朵悠然地飘浮在村落间,远处的古长城也在山谷花海之上盘桓。一个宁静的村落,掩映在层层叠叠、丰茂的植被之中。
沿着这条唯一的乡间马路,不一会儿就到了天津前干涧村,原村主任张雪松已经在村口等着我了:“河北那边刘书记来过电话了,哈哈,建了这条路后,两个村走动更勤了,互相都熟,变回一个村啦。”
“这么说,我一脚踏进天津了,但是还没走出前干涧村。”我笑着说。“是啊,两个村自古可就是血脉相连啊,有时候那边村民来这边办事,没赶上回去的公交车,我们就开车把他们送回家;疫情期间,那边村民到这边购物,我们就把货物放到村界路边上,等他们过来取走。”张雪松说。
“2021年夏天,河北那边雨大泄洪,河北那边刘书记电话告诉我,洪水奔这边谷底来了,有危险。我拔腿就往险情处跑,果然看到洪水从上游奔流而来,我沿着谷底挨家挨户敲门让村民转移,谷底十多名村民全部得救。”
眼前的天津前干涧村,背靠古长城串起的四十户农家院、六个民宿格外显眼,这个村俨然成为了京津冀闻名的旅游村。不少年轻人返乡创业,引来大批北京、河北投资客。
一家刚开业不久的民宿门口,一对从北京来的小两口忙着把刚采来的山梨制成果酱:“半年前有个同事在这边开了民宿,我们过来捧捧场,感觉这边山好、人好、环境也好,我们就投资开了这家民宿。眼下民宿已经开始盈利,这还得感谢村委会,因为村委会出面签约,我们就感觉干啥都敢干了,很安心。”
见到村支部书记刘志军时,这位来自河北的“90”后书记正在谋划着联合北京红石门村和河北前干涧村的村民,建设高端民宿群,打造三界碑度假小镇呢。
巧的是,此刻对面山脊上,北京红石门村“90后”返乡青年常毅伟投建的三界碑帐篷露营地拔地而起,他正在谋划和两个前干涧村合作开发三界碑旅游。
我灵机一动,马上给两位致力于打造三界碑民俗旅游的年轻人“牵条线”。不一会儿,大山两头,两位年轻人拨通了电话,相谈甚欢……
行将离开,我不禁浮想联翩:有一天,我将三登三界碑,早晨在天津前干涧村爬长城,中午在河北前干涧村沐浴森林氧吧,晚上露营北京红石门村观赏星空……一天游三省,这些在过去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,有望成现实。那时候,三界碑下的三村日子更火,生活更旺。
回望三界碑,枕着长城,挽着泃河,伴着金海湖的界碑,仿佛在对我笑,笑得那般自信,那般可爱,就像一个许下的约定。
(原标题:回望三界碑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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